泉州是藝術碼頭 可將很多文化輸送給世界

■余秋雨 著名文化學者 散文家

我的發言題目為“亞洲文化的三大特征和三大責任”，這是我第一次參加論壇，25年前我辭去了一所高校校長的職務，開始考察中華文化、亞洲文化、世界文化，而且把它們互相對比，25年一直在路上，這條路有時候很好，有時非常危險，我曾被國際媒體評為最勇敢的男人，主要就是講我為了考察文化走過了很多恐怖主義的地區。通過不同文化間的對比，我對論壇題目“亞洲文化”想談一個整體的判斷，就是三個特征：

亞洲文化歷史特別悠久

第一，亞洲文化歷史悠久。在世界所有地區，特別與歐美地區相比，亞洲文化歷史特別悠久，人類有四大古文明，除了埃及之外，其他三個都在亞洲：美索不達米亞文明、中華文明和印度文明。亞洲除了這三個公認古文明外，還有希伯來文明、波斯文明、阿拉伯文明、蒙古文明等都產生過世界性的影響，遠高過現在世界主流的歐美文明。我們要注意這個年齡特征，就像面對村莊里的百歲老人一樣，有關生命力的種種談論值得珍視的原因，是因其靠自己的生命證實了這些道理。亞洲文明古老，其中有輝煌、衰敗、復興、奮斗，這些全部都是我們的經驗，我們有資格在當代全球一體化的時候來講述過去的歷史經驗，歷史給了我們這種資格，這是亞洲文化的第一個特征。

亞洲文化極其多元

第二，亞洲文化極其多元。如果說歐美文化是一馬平川，那么亞洲有那么多深山峽谷，那么多小海灣，那么多奇怪角落，組成了一種看不見說不完的非常具有奇特性的豐富文化生態。世界各地文化那么不一樣，我走遍全世界，有的地方也很精彩，但如此多不一樣的文化緊緊地集中在一起，這種情況只有亞洲，這種巨大的差異，巨大的不同給了亞洲人一種認識，就是差異并不是沖突的理由。

2004年，我參加研討聯合國《人類發展報告》時，明確反駁了亨廷頓先生的“文明沖突論”，我們宣布這是一個錯誤的理論，過了幾年，聯合國發表成立以來第一個文化報告，發表那一天我和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總干事有一個對話，我認真地講了亨廷頓先生這個學術上的錯誤，他只講差異和差異之間的邊界，不知道實際存在狀態是互相交流的。我們在聯合國《人類發展報告》中否定他理論的同時，用了圖圖大主教的一句話作為報告的結論：“我們為我們的差異感到欣喜”，人類有很多差別，差異不是沖突的根源，是幸福的根源。

如果全球都同一個價值系統，同一種文化方式，同一種審美格局，這個世界將會變得非常無聊、可怕，這一點是站在亞洲的立場上來談論，我覺得特別具有說服力。因為亞洲文化差異最大，我們的經驗告訴大家，差異有可能獲得很好的享受。亞洲藝術節開幕式有幾個點讓我很感動，那么多精彩節目，最后有一個國家的歌手在演唱時，其他國家的演員在邊上配和聲，這就是我所想的差異和差異之間的世界文化縮影，盡管它出現在我們的演出現場，但演出現場其實就是世界文化的縮影，有時候這個人唱主角，其他人在配和聲，雖然他們擅長的東西不一樣，但可以組成極其美妙的夜晚。

亞洲文化有待闡述和弘揚

第三，亞洲文化亟待闡述。亞洲悠久和多元的文化還沒有獲得很好的表述，亞洲文化缺失了近代化的全球話語，盡管也有一些傳播，但在很多西方世界的人士看來，這是個被獵奇的對象，這是一個被技巧化、技能化的對象。亞洲文化是豐富，他們也點頭認同，但他們始終覺得沒法和他們的文化相提并論，特別是一些歐美比較驕傲的學者都有這樣的想法。其實我們的悠久、多元，都證明我們應該取得更高的話語權。

兩年前，我在一個演講中說，對歐美文化在近幾百年創造的價值我非常尊重，但我更成長以后，非常希望他們能夠懂得要加入更悠久的亞洲智慧，加入更燦爛的東方文化，這才是人類的共同財富。亞洲智慧和東方文化雖然被傳揚，卻沒有得到全球的肯定，這是我們這一代的責任，我們不能怪歐美一些學者趾高氣揚，只能說我們的研究者、創造者、文化人努力得不夠。

亞洲文化要獲得世界話語權，不能老是講古代的東西，比如泉州的老街道，要讓這些老街道活起來，一定是當代人紛紛擾擾的腳步把它踩活了，一定是中國人、亞洲人、很多人的腳步、創造者的腳步把它踩活，創造者要把祖先的輝煌以一種新的創造狀態告訴世界，我們其實有很多靈魂是共通的，亞洲文化有待闡述和弘揚，這是我們共同的任務。

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地方就是溝通亞洲文化走向世界的道路，我想起古代絲綢之路，泉州是大碼頭，它出去的東西不僅是貨品和船舶，它其實就代表了很多很多文化。觀看開幕式時，我覺得泉州是一個藝術碼頭，又是一個世界精神享受的碼頭，如果“一帶一路”和古代絲綢之路在一起的話，這個宏偉的交通路線建立起來，那么我們的創造就可能按照這樣一個規模輸送到整個世界，也讓亞洲國家互相確認，在確認過程中提升。

亞洲文化特別悠久、多元和亟待闡述，這三大特征給我們帶來三大責任。